袁学澜

简介

据民国《吴县志》记载，袁学澜是“元静春居士易后，世居尹山袁村”。按袁易（公元1262－1306年）字适甫，号静春，元代藏书家、诗人，着有《静春堂诗集》（四卷）及《静春诗》（一卷）。袁学澜家底殷实。但他并不满足于优越的家境，“独溺苦于学”，21岁成元和县诸生，23岁时倡议组织了尹山吟社，还成立了“袁村锡祉庵惜字会”，与此时文人殷兆镛（谱经）、叶调生、潘钟瑞等酬唱，“以能诗着声吴下”。他还从道光二十年进士吴江殷寿彭（适斋）出游，大长了阅历。

袁学澜仕途不得意，于是转而留意风俗民情的调查搜集，并把它们写入诗中。目前国内可见到他的诗词有近3000首，其中1200余首为吟咏吴地风俗民情、节令时序，名胜掌故之作，故被人们誉为“风俗诗人”。《吴县志》云其作品“《南宋宫词百首》《姑苏竹枝辞百首》、《苏台揽胜百咏》尤为时传诵。”他的另一个诗集－－《吴都岁华纪丽》的稿本现藏于美国国会图书馆、今已在国内出版发行。袁学澜的诗作另有《田家四时绝句百首》、《游吴郡西山诗》（一卷）、《编年诗》、《零锦词》（二卷）等，另有《适园古文》（二卷），骈文（二卷）等散文作品，据《书舶庸谭》载，他还有《适园诗》抄本24册，共有52卷，已流传到日本人田中手中，目前国内尚未发现该诗集。人们以学澜之诗能反映现实，针砭时弊，而称其为“诗史”“诗虎”。

袁学澜与《吴郡岁华纪丽》

袁学澜所著《吴郡岁华纪丽》，是一部与顾禄《清嘉录》相类的记载吴地风俗的专着，《郭巷镇志》著者称其为“诗集”，有误。大凡吴地历史文化的研究者都读过《清嘉录》，民俗工作者更是把其当作最有价值的“老脚本”来研究，笔者也经常把《清嘉录》当作吴中民俗风习的工具书来翻阅。近年偶得《吴郡岁华纪丽》，初读之，拍案惊奇，欣喜不已；再读之，意味无穷，爱不释手，对作者袁学澜的敬慕之情油然而生。从作者“自序”可知，该书成于道光二十九年（1849），董兆熊、亢树滋、俞樾分别于1856年、1863年、1873年为该书作序，其时，该书尚未刊印出版，只有手抄本。民国《吴县志》记有该书书目，并在注解中说：“后人以五百金售其稿本与美利坚人。”所以，有学者认为，孤本已售至美国，国内不存。直至1972年大海出版社出版《美国国会图书馆馆藏中国善本书目》之后，才发现民国《吴县志》所载有误。《书目》中记有《吴郡岁华纪丽》提要：“是书售与美人者为日本文求堂，非其后人，《县志》有误；而卷内标价仅四百元，非五百元，则董氏误也”。解放初期，苏州果然出现了该书的“袁氏适园抄本”，后由苏州文学山房书店购得并雇人分抄若干部出售，其中一部被南京图书馆所购。直至1998年12月，在地方志工作者的重视下，沉睡了150年的《吴郡岁华纪丽》终于由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。

《吴郡岁华纪丽》，是一部记述苏州岁时风土之作，自元日记至除夕，以月设卷，共12卷304条，比《清嘉录》多55条。书的校点者甘兰经先生曾把《纪丽》与《清嘉录》作过比较，他在《纪丽》的“前言”中说：“苏州历史上风俗著作颇多，和顾禄所著《清嘉录》相比较，《纪丽》引用材料及所收条目，都较《清嘉录》为宏富，自有其特色。《清嘉录》在八月中，所收条目为17条，而《纪丽》为23条；在十月中，前者为7条，而后者又多收《十月应小景》《洞庭霜桔》《田家嫁娶》等7条，共计14条。正如袁氏自己所申述的，有些内容已超越了风俗的范围，如涉及学校书院、收租完粮、漕赋水利、祭旗兵制等。”内容宏富，条目比《清嘉录》多，是《纪丽》的特色之一。特色之二，是诗作多，在每条目之末皆附以前人和自己的诗作，对苏州的风土人情、节令时俗作进一步的铺陈和描写，其中自己创作的诗词占了很大的比例，说明作者对吴地风俗有很深的研究。特点之三，思想情感的亲民。作者学问渊博，才华横溢，却屡试不第，于是绝意仕途，闭门谢客，长年过着隐居生活。年至花甲，李鸿章提拔其詹事府主簿，然而这时作者对清政府已失去信心，不愿就任。风俗书中没有涉及官场的文字，但对社会流弊，则施以浓墨重彩，给予毫不留情的批评。尤其对社会上流行的各种铺张浪费和攀比之风，比如对迎神赛会、祭祀烧香、灯船妓宴、蟀册虫嬉之类活动，明确地表示痛恶和憎恨，对百姓愚昧的迎合、参与，则流露出忧伤的情感。更难能可贵的是，书中有许多“亲民、忧民、怜民”之感情色彩非常直接而浓烈的文字，诗歌形式的有《哀泽鸿》《米贵谣》《拽纤夫》《缝衣》《制棉》等，歌颂的对象都是底层的劳动人民。作者在“六月溽暑”条目中记道：“吴中地卑湿，湿蕴热，薰灼益甚……是时炎气郁蒸，风绝丝丝，所最难堪者：为食力担夫，红尘赤日也；为锄禾农夫，汗雨泥涂也。火煜云头，霞烘日脚，蚊飞嗡嗡，潜吃肌血，煨草驱之不能去，蝇营营，复来扰人。贫家有热恼城，无清凉国，桔槔轮转灌田，无昼夜，其鸣作苦愁声，睹此情景，惺然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矣。”

诗词，可谓是《纪丽》的精彩部分。然而，除了诗词之外还有精彩的，那便是游记散文式的即时即景即物描写，《观支硎山香市记》便是一例。现将《香市记》精华部分辑录于下，以飨读者：

“吴县支硎山去郡城二十五里，晋高士支遁所游憩。石室苔斑，寒泉清冽，厥跻犹存。山麓报恩寺奉观世音尊像。每春时，吴中士女焚香顶礼，群焉投最。距金阊门外，马一鞭，趋砖瓦甬道，连犿绵亘二十余里，路尽而山寺造焉。己酉春日，余游光福邓尉还，舣舟窄崿山后小村，其地名店街（疑为店桥，笔者注），适临跸路，砥平绳直，香市取道所由。于是夕阳在山，箯舆坌集，流苏九华，宝妆五钿，扬蕤布 ，与韶光争媚。画船六柱，箫管迭奏。则有红袴稚儿、青裙游女，肩负花枝，随风弱步。富豪侠少，宝骑珊鞭，结队闲行，翱翔容与。其间名蓝精舍、神丛庵庐，若何亭来鹤、吾与无隐，并饶乔柯美竹、清池果园、曲房幽榭、盆山苍翠……道旁柳荫，鸟唤提壶，酒人扶醉，呼俦袒臂。复有货郎地摊，童孺戏具，筠篮木盏、泥孩竹马、地铃丝鹞、蚕帘柳棬诸物。男妇争买，论价聒杂，声如潮沸。路侧杂厕茶篷、酒肆、饼炉、香铺，赶趁春场，蜂屯蚁聚。老僧因果，瞽者说书，立者林列，行者摩肩，遗簪堕珥，睹不暇拾。笼袖轿民，莺抄燕掠，奔凑若织。日暮霞生，归者纷踏。闺房淑秀，帷幕尽开，婢媵后随，山花插髻，芳草绿缛，软衬双跌，臻臻簇簇，联络十里，笑语盈路，众情熙熙，无不各随其乐，亦不自知其何以乐也。左带鹤阜，右望狮山。畦菜布金，篱桃舒靥。香风袭袂，游丝横陌。树树争妍，花花献笑、披襟骋目，人意融融。紫翠溟濛，云烟万状，俨然一副江南春景图矣……”

袁学澜是吴中著名风俗诗人，是继顾禄之后又一个研究吴地风俗的大学问家，其成就比之顾禄有过之而无不及，民国《吴县志》为其作传，理所当然。新编《吴县志》成书于1994年，其时《吴郡岁华纪丽》尚未出版，故不记其人其著作，但愿新编的《吴中区志》能为之补遗。